我的师承

突然想写写我的老师们,没有更好的标题,不妨借用王小波王大师的。

我的小学是在人均质朴的农村,老师可能也不是科班出身,有些或许还兼职着家里的农田或者池塘。虽然没有足够的专业背景,人格却已足够为师。犹记得我小学三四年级时,常犯嘴唇干裂,严重时好些天不适。教语文的张老师有一次注意到了,叮嘱我:可以擦一点唇膏。

这是极细小的事,一句简单的关怀,也谈不上多大的恩情。却使我感动许久,一直记到现在。

有细心的老师,必定也有粗枝大叶的。六年级时,我成绩尚可,常常坐在前排,也因此常被老师叫着干些打杂的事情。有一次就被当时的班主任叫去帮忙倒一杯开水。受着家里独生子恩宠长大的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没有经验,右手捧着茶杯,左手就提起滚烫的开水瓶往下倒,一个不留神,开水全灌手上。一时不知道疼,只是赶紧用通红的右手把打好的开水杯捧到班主任讲桌前。后来虎口长泡,撕心裂肺疼了好些个晚上才好。没跟老师说,当然也没得到丝毫问候。

初中我跟着伯伯表哥一家来到镇上,交了一大笔借读费上了镇上最好的实验中学。当时不觉得,还暗地怪罪爸妈为什么不让我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去私立学校。现在回想起来诸多细节,才无怪乎实验中学实在称得上是本地最好的初中。

第一个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性情极为暴躁的数学老师,姓卢。拖堂,打人,均不在话下。以至于我在语文课作文仿写的单元作业里,还特地写到当时的卢班主任:“狂吼,怒号,嘴闭,声息——记卢氏统治”。原本只是好玩,没想到被当时的语文老师惊为天人。没有告发,也不见怪罪,反倒是在课堂上称赞玩味了好一段时间。可见这老师也有一番文人风骨:宽容、有诗性。

跟着这样的老师学语文,同时还伙同另一个小伙伴一起写日记写诗,那段时间,文学特质——还谈不上天分——由此纷发膨胀,一直影响我到现在。

进入到初三时,语感渐长,好些篇作文被当做范文贴到背后黑板上。甚至包括一些充满实验性质极其唯心主义的杂感乱谈,也被初三时的语文老师一一接受——同时被善意提醒,考试可不能这样写。可惜我由此更加没有特意去学习应试作文的写法,同一时期还被萌芽、新概念所“戕害”,行文更加不着主流价值观。乃至到高中那严苛的应试氛围中,终于不见才华,只见捉襟见肘的应试技巧,没有在高考中迈上更高的台阶。

相比初中,尽管高中同样是进入了镇上最好的实验高中,却再没有碰到那样浪漫和宽容的老师。应试大棒的淫威下,只有会考的老师,而没有善教的老师。给我留下印象的,除了善使萝卜大棒和时间管理术(及时利用请假的体育课)的几个主科班主任,就只剩下那个基本上等于照本宣科的语文老师。我常常在他枯燥无味的讲书声中,翻看尚未学到的读本或文章,却还时常被呵斥不要做和本节课无关的事。

再然后就是大学。因为教学时间的关系,各学科老师总是远在天边一般,没有足够的亲密接触。反倒只有一个从入学一直陪到毕业的小班,也就是辅导员。又因为当了班委的原因,和小班成了战友般的关系。可惜小班虽然外表是个娇小可人的小女子形象,个性上却总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行事古板,为人严肃,认识四年也没有到很亲密的程度。可能辅导员更像是做政治工作的定位,总要在心理上居于管理学生的高一级阶层,再加上性别有别,终究没办法打成一片。

回望这么些老师,有慈眉善目的,有寡淡如陌生人的,也有印象不堪如魔鬼的。作为一个还称不上被某老师影响一生的平庸学生,我会努力敬重那些值得敬重的,尝试忘掉那些不值得记忆的。老师总归只是一份工作,对你我而言则可以简化为一段青春期的陪伴,不必过于神话或妖魔化。至于那些由此留下的性格和人格印记,不妨去粗取精,优胜劣汰,作为前行的滋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