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小刘

一开始,小刘要搬进我们寝室的时候,我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倒不是说我多么不喜欢这哥们,又或者远远就被他那孤傲冷艳的气质所吓到。只是因为,我喜欢清静。

刚进入大学寝室看到六个卧铺,登时有一股回去重读的冲动。如果是异性那当然没得说,四个同性,够烦的了,哪还能承受六个?可我还是默默住了下来。后来,斜上铺的小Q因为对专业没兴趣,回去复读,我一面惋惜,毕竟刚来和他关系不错,一面又欣慰,少了点人气,反倒多了分宁静。

万万没想到床铺没有寂寞多久,原来住在隔壁班寝室的小刘早就觊觎这块面积了。就像天落陨石,一颗斗大的床铺突然就降落在小Q的床铺。我第一眼看到,还没反应过来:这谁呀?旁边的R说,隔壁的小刘。我说,哦。于是决心和他拼命。

小刘绝不让我失望。他的冷艳气质没保持多久,不出几个月,就成功挤进几个寝室联盟的DOTA战队,如饥似渴地学了起来。他的学习劲头也挺让人感动,简直是标志性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揣着蘸醋生黄瓜,和几个哥们围观电脑前的战事。看得尽兴了,一把拽起座位上的哥们,自己抢过椅子坐上去,手舞足蹈:开黑!开黑!

忘了说,小刘爱吃各种风味零食,每逢夏天晚上回来,手袋里必装黄瓜三两根,黄瓜一般来自校外某萌妹的小摊,手指刚刚掌握的粗细,洗净了,往床上一坐,拧开二两白醋,咬一段,喝一口,除了味道偏重,真正是魏晋君子风度。

其实除了委身与DOTA,和一干光着赤膊的哥们,白天的时间里,他依然是特立独行。一个人出门,一个人晚归,就着灰棕色衬衫和塑料手袋,埋头进出,不理人事。在大学刚开始,他是个好学生,虽然独行,但兢兢业业,课堂上也勤勉发问,是老师称赞的好学生。大多数时候,我会请他帮我在图书馆占个位置,在莺莺燕燕的姑娘堆里,他兀自学习,我则东张西望。时间差不多了出门来,他说:我靠,你看见桌子对面那姑娘的大长腿了么!明天一定要问QQ号!我:……

因为独来独往的习性,我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到了夏天,我困于食欲不济,而他则是兴之所起,常常相约一起去校外晚点摊吃麻辣烫,或者后街的火锅。麻辣烫和火锅相似,烫地嘴巴发麻,辣地浑身冒气,就呼唤老板娘要来两瓶冰汽水,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大口畅饮,真是爽极。

雾气氤氲之间,两个人的脸都被热气遮住了,他却开始讲那一年的伤痛。讲他如何在社团认识一个姑娘,从此情不知所起,心头牵挂,眼角带笑,在一轮轮不知昼夜的QQ聊天中陶醉,把姑娘的照片装进2.4寸屏幕的山寨机里,来回翻看。

但是当他表明心意,对面的笑脸却切成冷脸。那种婉拒是众所周知的,不说破,也绝非不留余地。于是他继续嬉笑打闹地聊天,傻头傻脑地迷恋——那时候还没有备胎一词,但某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某天,姑娘聊到自己一直想买的鞋子,于是他适时肩负起备胎的角色,瞄准姑娘生日的当口,掏出不多的生活费来了个一掷千金。姑娘自然是笑纳了,然而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比该说的还要少,走过来道一声谢谢,然后马上退后。我猜想小刘眼里看到的,一定是电视剧经常出现的那个受贿却不尽职的医生、局长、律师。

不管他看到了什么,但一定没看到原先那个他爱之弥深的姑娘。于是他也决定转身了,本该轻松自在,可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

好简单的爱情故事,但在我们的青春里这样的故事遍地可见。

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小刘还是挺好的,样貌虽然黑了点,还是残存些小帅的影子;也抽烟,喝酒,看片,但言谈举止间不时遗漏点谦谦君子之风,当年强占寝室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