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两年,因为工作、年长的压力、娃的磨人,空闲时间愈少,但是在手机上某个app的时间却格外多了起来。
不用费力猜了,直接摊牌吧,就是抖音。
就像这几年也很难有空去看完整的电视电影,只能趁着吃饭的空余点开《吐槽某会》《王牌某王牌》一样。可以随时被打断、不费脑筋、瞬即就能带来欢声笑语和某种精神满足的短视频,成了每日精神外卖的一大来源。就像泡面,没啥营养,但闻起来够香,饱腹效率极高。那么你就很难不在厨房里屯上几包。
当然,在短视频风气愈来愈盛的当下,依然有很多身边人对其嗤之以鼻。我身边的一些人宣称从来不看抖音,另一些人则视抖音如冠状病毒,看到我手机上的抖动音符图标,会不自觉嘴角后抿白眼狂翻。他们自己偶尔会装上也是为了薅点羊毛,奖金到账马上翻脸卸载,生怕app污染了手机,但似乎并不怕金钱污染了银行卡。
记得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张照片流传甚广:方舱医院的病床上,一位隔离病人正躺着看历史学家福山的《政治秩序的起源》。很难想象,如果看书的这哥们不是捧着本名著,而是捧着手机刷短视频,照片的命运会如何?必定无人问津,连谈资都算不上。而如果短视频里刚好还是个跳着舞穿着低胸装的美女,那恐怕还得打上几格马赛克。
一个app跟某种上不了台面的品味挂上了钩,肯定不能算是app的错。说到底它只是个内容平台,一个带点科技含量的虚拟容器。app的另一边是人,拍的人、看的人,也就是大家身边的每个人。格调、品味如何,不过是众生百态的反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定是郭德纲的通俗,而非帕瓦罗蒂的傲慢。一些不喜欢抖音的人想要的,或许豆瓣能给、知乎能给、丁香园能给,似乎用不着再找短视频索取。短视频或许也能给,但这需要点耐心去检索,去等待风向的改变。这方面B站做出了好的榜样。
娱乐需要被分高下吗?我觉得内容可以做个区分,形式上则不必。把短视频上万个点赞的美女跳舞视频,拿来和奥斯卡获奖短片相比,后者一定能在内涵、格调上秒杀前者。但把看书放在比刷短视频更高的位置的人,恐怕也拿不准书皮封面上是不是写着《素女经》或者《富婆爱上我》之类呢。至于所谓国粹京剧者,也免不了有《大劈棺》《纺棉花》等等不堪回首的过往。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娱乐和艺术欣赏(或者学习)的区别。看《大劈棺》的和看《富婆爱上我》的一定是同一类人,同样看《贵妃醉酒》和看《政治秩序的起源》又是另一种人。这样说起来,娱乐好像成了一种错误。但也很难这样下定义。娱乐只是娱乐。不能肩负其他重任,也不必掺杂其他内涵。你不能指望在《吐槽大会》里了解脱口秀的起源、变种,以及和相声的学术性辩证关系。自然也不可能在B站的学习视频里等着谁给你讲上几个柏拉图的段子。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群众需要娱乐。蝇营狗苟一世为人,压力就像入梅的雨水,躲之不及又坠落不停。压力有来自上一辈的,有来自下一代的;有来自生活的,有来自经济的;有来自老婆的,有来自老板的。娱乐是个挺好的躲雨屋檐、压力释放窗口。有的人会选择抽烟喝酒,可惜有点伤肝伤肺;有的人喜欢买皮肤收快递,结果却是把精神压力转化成经济压力;还有些人选择刷刷抖音,而这只是费点时间。至于时间嘛,挤一挤的话人人都有不少。
一些能享受到高级娱乐形式的人们,总是会轻视并且低估不那么高级娱乐的市场需求。抖音最让我感动的一点,是当我给大字不识的奶奶配上一台几百块的红米智能机的那天,她几分钟时间就学会了刷抖音。操作真的很简单,往上滑,往下滑,喜欢就双击。不必识字也不必动脑,从此可以打发很多在门前枯坐的时间。
再说娱乐存在的形态也一直在变迁。2021年我们刷着抖音逛着微博,几年之前我们在QQ空间和传奇世界流连忘返;十年之前我们每月沐浴焚香把《读者》《意林》奉入神龛,Jay和Jolin在我们的复读机里复读不断;几十年前的小人书和连环画传看一时;百年之前梅兰芳、程砚秋就是娱乐圈的顶流。
高中语文读本上有挺多好看又让人难忘的文章,比如有一篇《唐诗过后是宋词》,作者是复旦教授葛兆光。听着《星星点灯》、《弯弯的月亮》,90年代时的他怀疑是不是“诗”的时代真的要让位给“歌”的时代。如今呢,这些流行也成了老歌,前面还被莫名冠以“经典”二字。似乎老去的东西总是会被自然而然地归类为经典,而流行于当下的必定是靡靡之音。谁能保证蔡徐坤的《Wait Wait Wait》百年之后不能被收录进《100首怀旧经典》呢。据说19年4月开始,微博上所有公开发布的博文都会被国家图书馆保存。也许短视频也能等到那一天。
四个字概括,毅种循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