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这天我起的比往常早,既是因为人生首次正式工作引发的紧张不安,也是为了给将来的同事和上级留一个好印象。来到公司人尚未到齐,我听从旁边的指示开了一台电脑等主管来安排工作。可等候多时,办公室人也差不多了,我依然在无聊地刷着公司官网。直到坐在里面办公室招我进来的人事走过来对我斜对首的一个姑娘说:GC,给新来的同事安排下工作。我才注意到这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居然是我的顶头上司。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以“名剑飘花”作为QQ昵称的姑娘了。她戴着眼镜,鼻子软软的,长发由两边垂下,脸白而圆,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可大部分时候却是皱着眉头,仿佛眼前的电脑屏幕里装载着偌大的工作压力。不知是当时天气尚凉,还是她本身着装保守,我印象里的她总是包的严严实实,衣服以格子短衫、白毛衣居多,丝绸化纤这类姑娘的标准着装比较少见。偏爷们的装扮,正是她内里女汉子形象的呼之欲出。
她话很多,同时也话很少。进公司是我第一次参加正式的部门会议。虽然以一天一次的频率讨论偌大的发展问题、提出整改意见总显得有点不着边际。但是她每次都卖力主持,表达意见、活跃气氛,每每把我以为要胡闹或者随意糊弄过去的会议拉回轨道,办的还算像模像样。我们一干人每天做着重复性的工作,一天坐下来脑子昏昏沉沉,而发展之类的问题又抽象且庞大,会议总难以进入正题。但她坚持了下来,说的最多也说的最深,硬是拉动着我那颗慢半拍的大脑往前疾驶而去。
但是出了那个小小的会议室,她马上悬河一锁,莲花也闭,小伙伴们调笑的时节,她却只是自顾自地对着电脑或者沉思或者眉头紧锁。中途迈出大门也不大和人招呼,下班之后更只是和前台的姑娘凑成一对,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后头。就算是偶尔有机会同事们一起步行,别人抛出七八句,她才插话一两句。让人感觉会议室卓越的口才或者和老总对答如流的那些文采,都是被世事磨练出来而非出于本性。
她爱亲近人,同时也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正是认识她,我才第一次听到有人喊我“小yangyang”,这称呼写出来又腻又酸,可被她喊出来丝毫不觉得难听,亲切可人之下还多了几分甜甜的滋味。可惜我没那么幸运能得她的专属称呼,她对其他同事也各有各的昵称相赠。
和她相识这么久,也就是在已经决定要离开后的最后那几天有了一次单独出门的机会。我们去的是一个茶博会。她一路上欢声笑语,我则只是亦步亦趋。从心底来说,我还是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她虽然比我大,却天性带点小姑娘的娇气,正是我把持不住的类型。只是自己本性木讷又常常比别人慢上半拍,在没那么熟悉的姑娘面前进退都要失据。在展览会上,她保持着主动出击的态势,礼貌地问候,客气地交流,公事完成得利落得体,但转身过来又成了那个难以抗拒的可爱姑娘。一会和我严肃地讨论感情问题,一会儿又是掐脖子搭肩膀。尤其是简单粗暴的身体接触,可怜本人一颗童贞之心像被放在晴空的风筝,由着春风吹来又吹去,整整一天都难复平静。
可这又不是她的常态。说到工作说到生活,总是宛如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工作上的事,可能因为上下级的关系,她明知道我们没法给她分忧,所以交谈甚少。但自己私下的生活,被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她自己更少谈及。有时候遭遇心事,也绝不会跟我们提起或交流。不主动向别人交心也对此闭口的人,给人的感觉免不了难以亲近。虽然我深知这是一种成熟心理的自我保护,只是出于一种关心,徒发一些不该有的意见罢了。
她常是一副笑脸盈盈,但那苦相和怒相却留在我深深的脑海里。记忆所及,她笑的时候也不少了。私下里插科打诨她在笑,会议室里盘活气氛也在笑,严肃地辩论时会突然漏一个笑脸,没事时候撒撒娇就更会报一个湿甜的微笑。这笑声爽朗干脆,像极了她风风火火的个性;两边酒窝深陷,似要把和她交谈中的活生生一个人也牵拉进去,再也逃不出来。
然而,我最印象深刻的,却是她红着脸的斥骂,埋着头的低落,看不见面孔又满脸的悲伤。某次因为一些公事,她和另一边的同事有些争执,在部门的会议上愤怒地表达出来。红着脸,声色俱厉,却仍然不失平日的风采。我们第一次看她发那么大的火,往日就少的发言更是变得默默了,但她还能自己冷静下来,说一些安慰士气鼓舞人心的言语,令我都感到佩服。之后过了几天,因为同一些事情的牵连,她终于受了极大的委屈,突发奇想和伙伴来我常坐的广场午休。我吃过午饭联系他们俩,远远看见她坐在朋友半边把头俯至膝盖的样子,不禁有些难过也有些心疼。
说了那么多,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么“亦庄亦谐”是最完美的了。她曾跟我说最爱的工作是当一名记者,和文字打交道,同时接触一些有趣的人和有意思的事。那正是她在外闯荡时候做的事,但年龄渐长回到家人身边却没有找到这样一份工作。不过她同时也说,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好。她在外表现地沉稳、世故有担当,不为人知之处却是自己拥有着自己的武侠世界。她有写武侠故事的习惯,并常常说自己最爱古龙。古龙的爱恨情仇潇洒爽利,让人难以割舍,而其中的大侠风范更是世无出其右者。这侠肝义胆,这及于身外的霸气和存于身内的善心,大概也正是埋在她内心里的一道标杆吧。